生活空间

    [泰州]胡珺

    外婆高兴地向我们竖了三个指头说：“医生说，我还能活三年。”其实，我们早就知道，她只有三个月时间了。

    陪她老人家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少，我决定带外婆出去旅行一次。外婆这辈子最远的地方就是去镇上。不是去买农药，就是陪外公去检查身体。我早就想把她带出去，可她哪里也不去，总是说，我晕车，出去反而受罪。这次我不由她，决定带她去一次南京。外婆一拍腿，说，好吧，出去走走，活了一辈子，还不知道外面天多高地多厚。

    我们来到了南京夫子庙，遇到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向我们手一伸，要钱。外婆掏了几块钱。我拉着她说，都是假的，别上当。外婆嗔怪道，这还有假？人不到这种时候，是不会伸手跟别人要的。

    第二站我们来到中山陵，我背着她，一步一步往上走，外婆又瘦又小，没想到她那么轻。晚上，我找了一家宾馆。当外婆听说要二百元一夜时，大叫一声，什么！拉着我就往外走，说这是家黑店，想宰我们。我感到很好笑，又有点想哭。在我的一再坚持下，我们还是住下来了。一进房间，外婆就拘谨起来，走路都小心翼翼的，舍不得把房间弄脏，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墙壁、床单、沙发，说，想不到这么大岁数了，还享受这么高级的生活。晚上，我点了很多菜。外婆说，太贵了，别浪费。时间还长，回去你再好好孝敬我。我说不出话，在卫生间里让眼泪肆意地流。我们在南京玩了两天，又到扬州玩了一天。回来后，外婆一再问我，总共用了多少钱。我说，三千。外婆默不作声。

    这一次旅行，外婆第一次坐了火车，吃了很多从来没吃过的菜，第一次住了宾馆。回到家跟邻居们吹嘘了好几天，骄傲地说，是我大外孙子带我去的。

    外婆走的那天晚上，舅舅拿出三千块钱，塞到我的手上，说，这是你外婆让我拿给你的，她说不能让你破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