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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谢谢你等我
  • 作者:佚名 2014/8/28 6:46:03 来源:扬子晚报 【字号: 】 查看

    邱唯,28岁,是广告公司策划总监。从刚毕业时一个小广告公司的AE到现在的策划总监,一路吃尽苦头,好容易熬到此时,也算有房有车,却没来由的落落寡欢。说起来他长得与日韩剧里几个惹眼男星都有相像之处,爱慕他的小姑娘很多,为貌、为才,也不乏诚心的,可他始终形单影只,大家也只猜测这不过是钻石男们都有的选择困难症作祟。 

    当初他还和两个大男孩住在满是霉味和尿骚味的地下室,合资买了套品牌西装,三人轮穿,没熨斗,不锈钢汤锅装上热水就熨了。出门时,皮鞋还是抹了猪油般亮滑。每早八点,他会准时到达恒丰路地铁站,坐在长椅上等待地铁。因为常加班,他已习惯在等地铁时补觉。他周围也不乏瞌睡虫,嘴半张,头微仰,像在等一个吻,结果口水都滴到了裤子上,整个地铁站里没谁像邱唯那样打盹,睫毛浅浅压住双眼,翘着腿,嘴唇像海洋与天空那样微合,这样英俊的神之子,这样优雅的睡容如果让女文青们看到,定会脑补出一幅莫奈的《睡莲》。

    长发飘飘的柳飞就是个女文青,白天挺着优美脊背教学生们唱歌,晚上,则受邀去本地几家有名的酒吧驻唱。每早八点,她也会准时到达恒丰路地铁站。此时她恰好站在邱唯正打盹的那条椅子前。其实她也可以坐下,偏偏不屑去坐,在她看来,那些喜欢到处占座的人就像狗狗,一路走一路撒尿,生怕错过了圈地机会,这样的人生实在是不够笃定。于是乎,她那暴虐的靴子也就常打着恼人的鼓点在灰白色地砖上故意哆哆敲击,绝对扰人睡眠。烦透了的邱唯开始抗议:“唉,哥们,别再跺脚行吗?没见咱正补觉呢。”装作没听见邱唯控诉,她继续狠狠跺脚。

    邱唯可是一整夜没睡觉啊,加班,被老大在公司一直折腾到凌晨两点,回家,又碰见邻居两口子打架,得,一整夜都别睡了,趁等地铁补个觉,又被吵醒,这世界还能再坏点吗?听见没?别跺了!尿急就去厕所!优雅的希腊美神也被逼急了。但,脏话终是不便说给女人,他只张开漂亮的睫毛狠狠盯了面前人一眼。这一次,她好奇地扭头看了椅上的懒“狗”一眼,刹那就被对方的眉眼迷惑了,身为美颜控,瞬间只听到一种声音——火山岩浆狂热翻滚的声音。像是情窦初开般,趁地铁呼啸而至,柳飞仓皇逃窜。邱唯哪有余力去关注一个过客的心路。这一整天他都闷头闷脑。文案不合老大的眼,甲方那个死gay又不停打电话出各种难题,一会说广告不够烈火烹油,要求追加惹火美女,一会儿又嫌邱唯选的美女有点呆傻。邱唯以不变应万变,只嘲笑对方品位低。到了下午,电话终于安静,邱唯长吁一口气。

    下班后正想赶回家补觉,大学时代睡在他下铺的富二代同窗打来电话:“今晚我入股的酒吧搞演唱会,你来吧。告你啊,新来一女歌手,人冷艳,唱歌也带感,绝对你的菜。”挂掉电话,音乐爱好者邱唯从脖子上扯下领带,又对着洗手间的镜子拨乱短发,手往裤兜里一插便出发了。

    富二代同窗执意要向邱唯展示自己的慷慨。邱唯不懂酒,不管是巴卡第、血腥玛丽,还是尊尼获加、拉菲,全都无感,受了一天鸟气的他此刻只想放纵:“就来半打雪花!”先前三个歌手并无特别,不过是翻唱了几首陈奕迅、谭咏麟,有的连粤语发音都屡屡出错,要知道邱唯可是在广州读的大学。两瓶啤酒进胃,身为乐迷的他忍不住发声:“这也是歌手?少年宫三个月集训的吧!”一个女的忽然靠近邱唯,抓起他桌上的一瓶啤酒便一口气吹了下去,然后,拉过衣领揩了下嘴,瞪邱唯一眼,便跳上唱台。

    音箱里传来披头士的“Hey Jude”。瞬间,来自大海深处的涛声,一波波汹涌着,要把邱唯的耳膜洞穿,心脏也自动调成深海缺氧模式,又像,只差一秒就要喷射的火山。邱唯醒了,彻底醒了,他看着台上长发飞扬的女歌手——牛仔衣、马丁靴、跺脚、跺脚……又是跺脚,着火的嘴唇就像杀手的两枚暗器,刚喝了敌人的血。邱唯呆了,这不就是地铁上那个扰他清梦,插着耳机浑身不羁的女人?只是,当柳飞唱到:Hey Jude, don't be afraid. You were made to go out and get her……

    他的泪还是失控地顺着阿多尼斯般的睫毛掉落下来,一直滴到吧台上,映着镭射灯溅起一片五彩的汪洋。柳飞何时下台的,邱唯完全不知道,当柳飞闪电般蹿到他面前,这个还沉浸在迷幻状态的阿多尼斯竟吓了一跳,只听任柳飞拽着他的胳膊,把他带出了酒吧。

    后来邱唯是怎么离开柳飞香闺的,他已记不得了,只记得对方那两枚火红的暗器,狠狠刺到他的脸上、耳后、胸膛上,留下伤口又烙下印记。他抱着一座火山,瞬间就被化渣。他撩开柳飞的发,泪水汗水汹涌。天快亮时,当邱唯细长的手指轻轻抚过柳飞小腹上那几道突兀的疤痕时,恍然熟睡的柳飞却像被野蜂蜇了一样惊慌逃开了。难堪的沉默后,她把邱唯的衣裤扔了过来。

    宿醉让邱唯昏睡一天。又一日的八点再到地铁站时,并没见到柳飞。

    连续两周,柳飞都没出现在地铁站。邱唯终于憋不住来到那家酒吧,一个服务生却交给他一封信,显然,柳飞清楚邱唯会来找她。受一群民间大篷车歌手邀请,柳飞去异国他乡巡演去了。她早就厌腻了为一群昏昏欲睡的红男绿女演唱,邱唯的泪擦亮了她的心,她再次相信,人生最大的快乐不是物质,而是内心深处的完全契合。柳飞说,要是两年后,她还能勇敢去爱,如果邱唯还有一颗善感的心,她一定不顾一切地和他在一起。

    邱唯承认他迷恋那个声音——深海里波涛的声音,蓝色,销魂,或者火山一样,马上就要喷发。马丁靴肆虐着这个爱赶时髦的城市,唯有柳飞的歌声和红唇刀片一样刺开他的心。他其实很想告诉柳飞,他并不介意她肚皮上的伤疤以及辗转听来的,关于柳飞曾因难产而永远失去生育能力,也悲催地被商人前夫遗弃的传闻。柳飞呢,和邱唯那梦幻般燃烧的一晚犹如涅槃,此后,不管走到哪儿,遭遇什么,唱怎样的歌,她的曲调里都有邱唯播下的火。她不管流年是否扭曲了邱唯,只固执地把那些灵魂音乐辗转寄给万里之遥的他。

    偏偏,被钢筋水泥包围着的邱唯并不抵制这危险的地火,似乎柳飞海啸般的歌声才能让他安宁又让他复活。他接受她施与的魔法,为这个摩登世界的顾客皇帝们订制着各款新衣,无论文案、创意,皆无法复制。物质上的回报也呈几何级递增,而最振奋的消息是,流浪的柳飞就要回来,她跟着那个在地球村漂流了近两年的大篷车队即将赴云南做最后一次演出。

    因为没有准确归期,那几天邱唯一没事就会去蹲守来自云南的航班。这天他依旧落寞地离开机场,车载电台里正传来云南地震的消息。几天没休息好的他眼睛充血,心也要跳出胸膛。连续几十个小时,很少看电视的他盯牢那些灾难画面,耳朵听着手机的响动以致产生了幻听。再驾车上班时,精神离线的他毫无悬念地和一辆出租撞了,还好伤得不重,住一阵医院就能回家。

    邱唯有些后怕,却并无欣喜。他微微合上眼睛,只感到整个世界一片空茫,柳飞的歌声第一次飘渺至极。直到午后,阳光杀进病房,一双粗糙却温暖的女性的手暖暖覆上他的额头,“亲爱的,我来了,谢谢你等我。”这声音接着哼唱到:“Hey  Jude, don't  be  afraid……”一场虚惊后,百感交集的邱唯用颤抖的手揉着女歌手野草般的乱发。 

    樱桃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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