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情偶寄

    [浙江]王征宇

    秋天分娩了白露，古人说白露有三候：一候鸿雁来，二候玄鸟归，三候群鸟养羞。前面两句都好理解，说鸿雁和燕子都要南迁避寒了。可什么是养羞？原来“羞”等同于“馐”，养则是收藏，“群鸟养羞”是说天气一天比一天凉，百鸟把食物储存起来，准备过冬了。 

    到白露，人也不得闲的。双休日我回家，柴房已成了聚宝盆，堆满了胖胖的南瓜和冬瓜。原本孩子开了学，趁风轻云淡好时节，想带父母外出玩几天的。可老妈说，没空哦，玉米老了要收，八月白的毛豆也要担回家，番薯和芋艿，该起地的起地，豇豆、四季豆、韭菜花得赶着摘下来晒成干，蔬菜青黄不接的时候，它们都可能是餐桌的台柱子。不热不凉的白露天，干活最趁手。

    当然，白露的触点不单是收的丰盈，还是诗意的。从先秦的诗歌源头，溯流而下，唐风宋韵里，都有为它动情的吟哦——“蒹葭苍苍，白露为霜”，“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站在诗歌平平仄仄的台阶上，让我们对秋天充满热望。

    露是真的白了。凉而稠密的露白乎乎的，仿佛天上的星星，忽闪忽闪落到凡尘。在花心里打滚，草尖上滑滑梯，荆榛丛芒间跳荡，与泥土拥吻。火柴梗细的小草，有白露环佩叮当，也是好看的很呐。可白露存在的时间很短，太阳一出来，就走了，不能兼容苏醒的躁动。白露不是雪，不是雨，不是雾，不是我们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灵光一现，虚幻得像诗。正如我们枯燥的心灵需要诗的沐浴，瓜果的香甜，花朵的芬芳，稻子的丰盈，树木的葱茏，哪个离得了露的润泽？ 

    白露的德行是谦卑，谦卑到默默无闻，润物无声。早晨去竹园子里找鞭笋，不消一刻，竹叶上的露，拂了我一头。仿佛在说，你碰着秋天啦，还不好好看一看。《徒然草》中载有一段对话很有意思，一人说，世上最美的东西是月亮；另一人则说，比月亮更美的是露水。大美都很素洁，没有多余的装扮，就把人心弄得很舒坦，很熨帖。花容，月貌，露滴滴，我们眼睛和心灵需要多多收藏这些美好，丑陋的东西就进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