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云港]诵诗

    大山里的男人一般不洗衣裳，都是女人洗。山里人富了，住的是楼房，家用电器一应俱全，可女人就是不用洗衣机。有人说，山里人家的洗衣机是摆设，用来盛粮食的，这样说，多少是有点原因的。家里人换下来的衣裳，女人拾到竹篮子里，捎带一根洗衣棒，来到小河旁，蹲在小石桥上，一篮衣裳泡在清清的河水里，女人卷起袖子，两手揉搓着衣裳，用洗衣棒棰打，一河清水碎了，女人身影也随着河水飘动着，很好看的。

    河水是从深山里流出来的，小河像是在石头上凿出来的，石为底，石为岸，真可谓“清泉石上流”，水清清一眼望到底，没有一星尘泥，只有粒粒砂石，历历在目。清洌洌的河水流经小石桥底下，像镜子一样，能照见人，眉是眉，眼是眼，女人在小河边梳洗打扮，很方便的。女人洗衣裳的小石桥，也是山村女人们相聚的地方，嘁嘁喳喳，荤的素的，不害臊，全都抖落出来。说恼了，互相拍打着水，湿了衣裳，湿了头脸，骂声，笑声，在水里时聚时散。

    春季里，潺潺流淌着的河水，“时有落花至，远随流水香”，漂浮着粉的、白的、黄的、红的、紫的各种颜色花瓣，还有青草和树叶子。女人洗完衣裳，高高地卷起裤腿，两手掬着清清的河水，洗着脸，有时，两手捂着脸，定定的，久久不愿放下，让河水亲亲肌肤。不知哪个调皮鬼从小石桥上经过，拾起一块石子，撂到水里，小河里荡起一圈一圈涟漪，喊道：“裤子掉了。”女人一惊，又一喜，骂道：“该杀的，嚼舌根子。”随即抄起一捧水，那个小子跑走了。

    冬日里，那山里流下来的水是活水，长流不断，不结冰，水有点冷，在阳光下，还冒着微微的雾气呢。女人卷起袖子的两手，红红的，在河水里搓着衣裳。小城的弟弟回老家，在小石桥遇到洗衣裳的女人，问道：“嫂子，在家用洗衣机洗，多好，这大冬天的，不冷吗？”女人说：“不冷，兄弟，用你们城里人的话说，俺这是纯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