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渊/文 上海是我见到的最给力的艺术“欣赏者”,很少有什么展览在上海显得突兀和不协调,甚至一些强刺激的行为艺术,在上海也被稀释成风花雪月的浅酌低吟了。显然,对当代艺术的包容,上海与北京明显不同。上海的有闲阶层深度参与了当代艺术的方方面面。而缺少了本土人介入的北京,诸如798、宋庄当代艺术更像一个“空降官员”那样突兀而孤立——当代艺术的欣赏和收藏绝大多数与本土市民阶层无关。 人往往由于所持立场不同,对事物的判断也会不同。艺术史家常把艺术史勾画成一个社会时代的变迁史,艺评家则把艺术看成此起彼伏的观念史或者迭变的艺术风格排序,而艺术家则把艺术区分为两种,一种是自己喜欢的另一种则是自己讨厌的……。大家对于艺术的认知差异如此的巨大,这让讨论任何具体问题都偏差的南辕北辙。所以,我一直认为讨论宏大艺术没有什么现实意义。因为所有的作品都是人创造的,根子在人而不是物。人就有脾气、秉性、环境、男女、黑人、白人、黄人的不同,高一个层次的人还有师承、文化、知识和境界的不同。所以,同样的主题,此人和彼人创造出来作品当然大相径庭,人所需所产不同,作品当然各异,把这些东西统称为艺术,真是也“宏大”到无以言表的地步了。 现在,“宏大”的当代艺术在上海就遭遇到了具体“麻雀战”“地雷战”和“地道战”。所谓的中国当代艺术也不情愿“失陷”在这个繁华的城市里了。因为环境具体而复杂,上海的艺术家受到的影响不厌其烦、不厌其精——远到大洋彼岸洋人的金融炒作,近到弄堂里小资、文青的艺术消费,一身布衣的白发“国画人”,满头插着亮闪闪的“后现代人”,都在这里具体的被操弄和消费。从而任何进入上海的当代艺术观念或者形式,从公众层面就开始被部分的或全部的分解,成为一个个小小的涟漪,并最终归为平静。连北京赖以生存的“政治学”也是有来无回。所以,上海的当代艺术没有什么统一的基调,很多截然相反的东西都可以比邻而居。这一点不像北京,也不像任何“圈子”文化的中国其他城市。 我们知道,文人画在中国美术史上的话语权一直是一家独大,这使其他异质的艺术种类遭到冷落或忽视,所以,通常的中国美术史看起来往往更像是文人绘画的“党同伐异”史。中国的艺术一旦牵扯到非文人的艺术领域,便是满脸的不屑和刻薄。一家一国一天下,中国人做艺术史的做法向来如此决绝和“任性”。 现在“当代”这两个大字则占据了“文人画”留下来的“话语空间”。所有不是“当代”旗下的东西,就变成了不能摆在台面上的“废物”或“怪物”。“当代艺术”作为一个文化现象,像一个无底的火山,烧尽了所有中国年轻人的才华,我们的艺术家们在做着新时代的艺术“八股文”。 毫无疑问,艺术的意义并不仅仅是形式和内容,而是一堆形式表征所指示的某种文化乃至文明。也就是说,所有的艺术形式也只有具备了文化的内质才可能具有艺术史的意义。而艺术、文化乃至与文明的一脉贯穿,则暗示了某一族群和民族的不可或缺性质。从这个方面来说,艺术史不是思想史也不是社会发展史,而是文化的认同史。是一个个此起彼伏的文化表征所代表的由艺术作品具体的连接起来的历史现象。 然而,文化的认同又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多变的、相互流迁的过程。所以,真正的有传承的文化或者文明体必然在特殊历史时期具有重新选择自己“代言人”的必要和诉求。也许,我们有一天终将要摆脱“当代”两个字的束缚,追问艺术被自己文化史所认同的脉络时,蛛丝马迹的文化碎片也许就被保留在这个并不激进的的城市里。 正是由于上海对当代艺术态度的零碎、慵懒甚至有点消极的态度,我才有理由相信,也许中国艺术的下一站或者有翻盘的机会。 后当代化的中国艺术史,下一步棋的线索就在上海,因为上海一点都不“当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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