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王征宇 冬天是吃白菜的季节。鲁迅在《藤野先生》里说:“北京的白菜运往浙江,便用红头绳系住菜根,倒挂在水果店头,尊为‘胶菜’”。 我们的确把大白菜称胶菜,却没见过扎着红头绳卖的。大冬天一拖拉机白菜拉进村,每家都要买上百把斤,小猪仔似的一头头安顿进屋,爸妈就会舒口气。有了大白菜,就不愁寒冬封门。吃时抱一棵,揭掉蔫叶喂猪,肥嫩的白菜炒年糕吃,吃到开春,老小一家子养得壮壮实实的。 当年曾国藩在京身居高位,为了让湖南老家人吃到血统正的白菜,每年不忘寄菜子回家。某年因公事误了,还在家书中追悔道:“今年七月忘付黄芽白菜子,八月底寄出,已无及矣。”可见白菜很得他垂爱的。如今爸妈也种白菜。为了菜帮子紧实,一棵棵用稻草捆住,大冬天菜心也不会冻坏。每次回老家,我妈总嘱咐我多砍几棵白菜,嘴里嘀咕,也不晓得下次你啥时候回,白菜放得牢,多砍几棵,下饭不愁。也是,都放了半月余,拎一棵切了炒,依然满嘴清甜缱绻。 叶子菜难免娇气,多加一把火,颜色就不好看,口感也败了,如花季少女瞬间老去。菠菜是,青菜、芹菜、蒿菜也是。相比,白菜要有风范得多,煮短些,脆甜,煮久点,却是软糯回甘。 四川朋友说他们那儿有道“开水白菜”。那个开水,其实是用老母鸡、老母鸭、云南宣威火腿上的蹄子、排骨和干贝,再用鸡肉蓉滤清汤汁,直到清澈如水。有这样傲娇的舞台,白菜,真有点齐白石先生所说,菜王派头了。 凡俗人家过日子,却不用那么折腾,酸辣白菜,白菜炖豆腐,咸肉白菜粉条;懒的时候,怠慢到将菜叶菜帮撕几片饭镬子上蒸,揭盖时淋一点蒸鱼豉油,滋味很是不坏。白菜的舌尖之旅,简简单单,很符合现在流行的原生态和浅料理。 明末的笪继良,就任江西铅山县令时,曾绘一株叶肥秆壮须茂之白菜,并题款曰:“为民父母,不可不知此味;为吾赤子,不可令有此色。”然后请石匠刻于碑上,便是有名的“白菜碑”。这是为官者自省,要有“由奢入俭”的自律精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