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锡]颜煦之

  退休后爱上了揣摩汉字，十几年下来，写了千把个汉字的故事。汉字是形音义三位一体，博大精深、奥妙无穷。有人怀疑汉字是外星人创造的，那是说笑。

  汉字中有关形与义的故事较多，写起来顺手；有关读音的故事较少，大都在谐音字上做文章。事实上，因方言土语或避讳忌讳，使一些同音字混淆，用错了也是有的，将错就错，约定俗成，错的成了对的，对的反而变成错的，也没人出来鸣冤叫屈，为其平反昭雪。如“无奸不商”这句俗语，指做生意或生意人没有不奸诈的。而有人考证，原意是指米行卖米，商家总是将米倒在斗里满得冒出尖顶来才卖，这叫“无尖不商”，这是行规。也许是人心不古，道德缺失，改成这样也说得过去，不纠正也罢。

  有一个字，我认为非改不可，否则有辱先人。今人常自夸“中国是礼仪之邦”。何谓“礼仪”？词典解释是“礼节和仪式”。就是说中国人是讲礼节懂礼貌的。老祖宗说的是这意思吗？这得先从“义”字讲起。

  甲骨文的“义”字写作“義”，上为“羊”，下为“我”。 远古时代，羊与人的关系最为密切。羊温顺，不伤人；羊吃草，不与人争食。羊奶、羊肉可食，羊皮可穿，所以先民们视羊为善物，“義”就表示“我”将“善”高高举起，所以“義”的本义为“善”。此说虽有道理，但忽略了“我”。 “我”本指长柄武器，左右皆成“戈”形。先民们祭祀时，总是先供上羊头作祭品，然后手持长柄武器的武士鱼贯而入，高举长戈，高呼“哦、哦、哦”，于是“我”便成了第一人称“我”。 祭祖是庄严的礼仪，所以“義”字表示礼仪和威仪。后来这个字义被加了单人旁的“仪”字所代替，这“仪”字就专门用来表示容貌、礼仪、仪式。而原先没加单人旁的“義”字则假借指“公正合理的道理和行为”，如义愤、义举、义勇、正义、大义、仗义、侠义等等。为何会有这么多有关“义”字的词汇？我们的祖先，特别是 在春秋战国时期，他们崇尚正义、为人仗义、行事侠义、争做义士。荆柯刺秦王，壮士一去不复返；赵氏孤儿，一诺千金；介子推不愿封官，隐居山林，宁愿被火烧死……即便宋襄公，也值得称道。他因严格遵守当时的战争公约，等敌军过了河摆开阵势才开战，结果被打得大败，以致腿上中箭，不久而亡。他心中也有个“義”。

  翻阅中国历史，我常有意无意地留心中国民族性这一敏感话题。鲁迅先生曾不遗余力地揭示中国民族的劣根性。柏杨先生写过一本《丑陋的中国人》，探讨的话题也是有关中国的民族性。当今还有一批有识之士，特别是在儿童文学界，有些作家提倡用优秀的文学作品重塑中国未来公民的民族性。这些话题很沉重、很深刻，不是我所能论述的。但至少我要表白，我们得为“中国是礼仪之邦”这句话正名。中华民族是崇尚“义”的民族，懂礼貌，讲礼仪只是一个方面，但绝不是主要方面。最主要的是中国人讲“义”。我们既是谦谦君子，又是勇武志士。因为讲文明、懂礼貌这是应该的，大家都有的。唯独讲正义、讲义勇才是特有的，所以突出“义”字，我们才能不愧对前人，才能面对未来，才能不亏待老祖宗为我们创造的这“義”字。因为我们本就是“礼义之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