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杨晓阳 我的大哥,没有上完高中就辍学了,用稚嫩的双肩挑起生活的重担。他去工厂卸过车。那是个糖厂,冬天,卸车一天,棉衣都是湿的;在菜市场卖过海鱼,零下几十摄氏度的天气。那样困苦的日子里,他回到家,有了空闲,就翻开乐曲,拿出一只竹笛,贴了笛膜,吹上一支半曲。我至今都记得那笛声,划破冬夜清冷的空气。那阵子,很是流行童安格的歌。他最常吹的就是《再回首》。也有几个邻居朋友,相仿的年龄,聚在一起的时候,有人弹吉他,有人吹笛子,过得很开心。再后来,他的勤劳,让他有了积蓄,日子见好了。他没有像励志故事的男主角那样在困苦中坚持学音乐最后一举成名。他还是在土里刨食,还是吹着笛子。 我的姨父是一个司机。他爱练字,钢笔字。周末的时候,他常取了纸,在桌上铺开,对着庞中华的字帖临,又把书合上,默写。那字体,端庄中透着俊逸和潇洒。很是好看。写过了字,他教我吹画。那时候,我还很小。一张白纸上,滴上一大滴墨汁,然后用笔管吹出图案来。最常吹的是树。乌黑的墨汁顺着不同的方向,在雪白的纸慢慢地游走,最后成了姿态挺拔的树。用手指蘸了红颜料,轻轻地点上几朵梅花。画面就精神起来。茫茫雪野一丛红,就是那画的名字。有时,也用绿色的颜料吹出柔嫩多姿的海水。然后用毛笔一点,一抹,画出几条生动的小鱼,再用白色勾勒几个气泡和轻盈的水母,那便是热闹的海底世界。 在那个年代,没有文艺范儿这个词。没有人叫我的大哥为文艺青年,也没有人叫我的姨父为文艺大叔,更没有人叫我为文艺小萝莉。同那个边卖菜边写诗的苏州大叔一样,我们都不曾像现在的文艺青年那样45度角,仰头望着天空;也不曾在油菜田里颔首摆出这样那样的造型。但是,穿过时光的长空回望,我还是要说,他们身上带着最质朴的文艺范儿,没有一丝的矫揉造作。因为,那样的文艺,无关乎姿态,也无关乎环境。只关乎于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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