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梁晴 我第一次乘坐地铁,居然是在巴黎。巴黎地铁实在是年代太久远,人们的鞋底把地铁站台阶打磨得全无棱角,满墙的涂鸦也显得十分倦怠。 再后来乘香港地铁,惊见伸往地表深处的电动扶梯首尾不见,且纵横交叠。香港寸土寸金,地下立交是摞着又摞着。 前年路过北京,终于享受到首都地铁的拥挤。我给一扯大带小的母亲让座,母亲将儿子摁上座位后,男孩还在闹,说要喝水。我教训男孩,说你是男子汉,你不保护母亲你还闹!你妈抱着弟弟,你怎么不让她坐?我根本不知道我的声音是否被车厢喧嚣吞没,但是眨眼间,母亲已然坐下,将怀里的孩子放至膝上,将另一个孩子夹在双腿间。我为奖励男孩,叫他自己从我的挎包里掏香水梨,他在我的鼓励下一共掏了五只梨。两个孩子啃梨时,我到了站,挣扎出车厢的过程,像从母腹重生。 南京地铁刚有1号线的时候,我每隔一天乘它去医院陪护母亲,前后达两三年,以致后来每听地铁报站,会第一时间想到母亲和她的病床。那是一种刻骨锥心的记忆。 母亲去世前,极度疲惫的我,从医院进到地铁站,往往会片刻恍惚,忘记自己该去哪个方向。母亲去世后,我有了打量地铁车厢的闲情,才见识到地铁俨然是个小社会。有免费享受地铁空调的老人,侧脸观看年轻人手中的电子读物,寻找与孙子辈的邻座搭讪的机会。有乞讨者过来,一把抓去我无意中摸出的五元钞票。收集免费报纸的阿姨一看到乘客折叠起报纸,立刻伸过手去,说:“谢谢!” 高峰时段南京地铁也很挤,有一次我被人流推进车厢,站稳之后才发现,脸对脸的竟然是一位多年未见的小学同学! 以前去单位,换乘公交车单程需一个半小时。太平北路拆去3号线建设围挡后,我骑车至大行宫,感觉就是一箭之遥,乘地铁至兴隆大街地铁站后,再骑公共自行车,到单位变得极为便捷。 只是在进站或出站的当口,常被一两位制服帅哥拦下看公交卡,一种被怀疑的感觉影响了我乘地铁的热情。直到有位制服帅哥看了我的老年优惠卡后,宽慰说:“阿姨看上去年轻、看上去年轻。”我这才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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