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郭运菊 这些日子在病房里陪护家人,常听邻床的吴弟讲故事。他一生走南闯北,在编时是国营大企的供销大拿,下海后在深山淘金开矿,曾挣下千万家业十几年下来又败落无几。一米八的个头,二百多斤的体重,超大的腹围,双侧颈动脉斑块,腔隙性脑梗,一身病的他却满不在乎。 这老弟长得有莫言范儿,有极强的说话能力,总是拿自家人说事,两位未曾谋面的早逝的大爷,朝夕相处的父母亲,寻常琐事叙述得有说书的效果。病房里一天到晚放着抗战题材电视剧,令人啼笑皆非的剧情不由得让吴弟拉起他大爷。吴弟的老家在铜山运河边上一个小村庄,日本鬼子入侵徐州那年,大爷正是十七八岁的小伙。一个明媚春日,小鬼子的飞机来轰炸村庄,乡亲们闻讯都躲起来了,四下里没个人影。人高马大的大爷背着粪叉子出来捡粪,看着蓝天上呼啸而来的飞机群,怎么看都像一个个大鹞子风筝,大声喊人来看鹞子下蛋。光秃秃青黄不接的四野,特立独行的大爷瞬间成了活靶子,被炸得血肉模糊,成了游走乡野的魂灵。 故事开了头,吴弟开始讲二大爷。想来这二大爷一定也是个彪悍青年,古道热肠,村子里什么事都管。管人家打孩子,管铁匠的风箱、炉火,管田里的床稼牛羊鸡鸭,管枣树柿子树,还管村子里的一所茅房。每到下雨天,二大爷就满村跑着通告茅房的墙危险,千万别砸着人。话说不及,风大雨急,转悠昏头的二大爷竟被这土坯墙砸个正着,瞬间丧命。两位大爷死得都有些壮烈,由他侄子满怀感触地描述,有画面有真实感。 说到亲爹老子,故事更有传奇色彩。1948年初,在大爷看“鹞子”被炸的地里,翻地的父亲正值十六七的青葱少年。运河边上来了一队人马,只见少年扔下锄头拔腿就追,紧赶紧赶没回头,想来是蓄谋已久地出走投奔革命吧。参军后就赶上一场场战役,而著名的淮海战役是在家门口打的,父亲挂了彩九死一生。徐州解放,父亲作为解放军代表进驻面粉厂,甚是风光。1956年国家困难时期,发出干部下放农村的号召,父亲跟抢了头彩似的,拖家带口回了老家。黄土地里刨食,日子过得艰苦,总是受母亲埋怨:受苦受累的命,血白流了,看你还能再往哪跑?直到多年后落实政策回城,父亲才有了离休干部待遇。 听吴弟说故事上了瘾,想来还有他母亲大舅二舅的奇闻逸事没开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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