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爱玛胡

  不记得是哪一年的事了，反正当年我上班没几年，刚从住院医师转成门诊医生。

  有一次，门诊来了一个年轻的大学生，心跳极快，诊断为：频发室内早搏。用了各种办法，也不能令他的心率失常消失。到最后，我慌了，自己也心跳过速了，大学生显然比我慌得更狠，频频问我：“医生，我会死吗？我会吗？”

  我含糊安抚他一下，赶紧回办公室去翻书：风湿性心脏病、心肌炎、药物中毒……可能性太多了。我真心不敢留他在我手里：转院吧。到诊室吩咐大学生：“你别动呀，千万别动。”他很听话，躺着一动不动。

  当时，120体系尚未建立，各医院转运病人靠的都是自己的急救车。既然是我的病人，我当然就得随车。老诊楼，连电梯都没有，我和几个医生护士一起吭哧吭哧把大学生弄上担架，出了一身的汗。他抱歉地说：“医生，我是不是太重了？”

  我把他抬下楼，抬上车，在车上随时都怕他心脏停跳，不时就捉住他的手腕数脉膊。幸好省人民医院有电梯，不然真要扛死我了。我胆战心惊地跟他们心内科的主任介绍了病情，主任仔细看了心电图，看了眼大学生，在大学生肩上拍一下：“小伙子，起来，去，再做个心电图。”

  大学生和我一样大吃一惊，“不是叫我不要动吗？”主任不以为然地说，“我说让你去做，你就去做。”大学生噌一下翻身下地，蹬蹬蹬去心电图室了，那一个健步如飞。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一趟累得我，腰酸背痛腿抽筋，一脊背的汗。

  “他到底是什么病？”主任说：“哦，年轻人运动呀、烟酒呀、情绪激动呀……本来就很容易早搏的。他可能是个癔症体质，医生紧张，他也跟着紧张，心率就越来越快了。”

  诊断没问题，小伙子的心率也恢复正常，主任就把大学生打发回家了。我还得臊眉搭眼地跟主任道谢加道歉：“谢谢您了，给您添麻烦了。”

  主任说：“没事儿，小医生就是这样的，遇事沉不住气。以后你见多了病人就好了。医生嘛，说穿了就是熟练工种，心动过速的病人你接过千儿八百了，就有经验了。”

  到现在，我没统计过，但毫无疑问，主任说的数字我达到了。

  而我，也不算小医生了。这样想起来，要感激每一位给我增长经验的病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