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程玮

  很多很多年以前，在德国的一个学校里，一年级新生第一次走进教室,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了下来。老师请一年级的小学生和自己的同桌交流一下。老师给出三个话题：一，告诉同桌自己的名字。二，告诉同桌自己有几个兄弟姐妹。三，告诉同桌长大以后想干什么？

  两个女生开始交谈。一个叫汉娜，一个叫乌塔。乌塔长大以后想当一个老师。汉娜说她还不知道自己长大以后想干什么，要等自己长大了以后，她才会知道。但她现在已经决定，长大以后要到南极看企鹅。乌塔正好有一只绒线企鹅，她每天都抱着这只企鹅睡觉。她很赞成汉娜的计划。于是，两个一年级的小女生约定，长大以后一起去南极看企鹅。

  这两个女孩子一起读完小学，一起进入中学。到上大学的时候，她们就分开了。乌塔去读教育学，汉娜去读法律。后来，乌塔真的当了教师。而汉娜成了很有名气的女法官。她们各自行走在自己的生活轨道上，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但是，每年的生日，她们都会接到对方打来的电话，她们细细地诉说自己生活中的柴米油盐，喜怒哀乐。在挂电话以前，互相叮嘱对方要好好生活，别忘了还要一起去南极看企鹅。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们从女儿，到妻子，到母亲，到奶奶。人生长长的路，就这么一步步走过来了。她们退休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报名参加南极旅行团。报名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想去南极，有的想去看冰熊，有的想去看冰山极光，也有的像她们一样，想去看企鹅。她们报完名，交完费，又等了长长的两年。这两年里，乌塔生了一场大病，但是有惊无险。汉娜的腿骨折了，可恢复得很快。

  终于等到了那一天，她们成行了。

  她们坐上飞机，又登上船，一路向南。她们经历了好望角的滔天巨浪，驶过凌厉的冰雪长廊，终于看到了她们向往已久的企鹅。它们在灿烂的蓝天下，在晶莹的冰雪上快乐地舞蹈着。它们永远不会知道，有两个女人，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持续地、执着地、坚定地向着它们走过来，一直走到白发苍苍，才来到它们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