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韦斯琴 初中毕业那年,我十四岁。在父母的心中,我的文化里程已经结束了,那是1980年。接下来我要做的事,只能是回归田野,学着干各种农活。 暑假第二天,母亲便领着我下地割稻子了。炎炎烈日下,我光着脚跟着村里的女人们在稻田地挥刀割稻……只是一上午,我觉得自己快累晕了,热到呕吐,感觉腰也快断了,我瘫坐在田垄上大口喘气。在汗水与泪水的交织中,我开始对未来充满了恐惧。母亲说,这面朝黄土背朝天就是祖祖辈辈的活法。干农活就是慢慢熬,熬过这一季也就习惯了。 这么熬着坚持着,暑假已快过半。我每天跟随村里的女人们插秧、割稻子、脱粒……看着望不到边的稻田、堆成小山的稻谷,还有绿油油的秧苗,想着这没完没了的抢收抢种,我的手脚时常紧张得抽筋。 终于有一天,我的初中班主任找到村里来,通知我去县城体检,因为我考上了中专学校。记得当时,我父亲接过通知书,激动得双手颤抖,而我母亲则喜极而泣。因为这一转变将改变我的人生轨迹,我将从此告别农田。 之后,我去读了师范学校,毕业后成了一名小学老师。我在乡村小学工作了五年后,因为喜欢书法国画,常常在市里获奖,便被调到镇里的中学做了美术老师。 但我的梦想似乎不止于此,我想去美术院校系统地学习书画。于是工作十年之后,我毅然辞职去了南京艺术学院读书法专业。 去南艺的那年,我26岁。未来会怎样,心中全然不知,只是迷恋书画,想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包括想遇见自己喜欢的人。 拉弓没有回头箭,已然迈出了,再苦也得坚持下去,反正也回不到从前了。破釜沉舟未必事成,但至少断了退路,只能朝前看。1995年,从南艺毕业时,我的小楷作品已经获得六届全国书法篆刻展的全国奖。当时的获奖是个意外,除了给自己增强一些自信心,其它一切如故。我需要重新寻找工作,需要租房,需要笔墨纸砚……包括需要爱。 那时候,我给老家芜湖的晚报写专栏文章,用稿费支付日常生活。之后又应聘去了一所实验中学当美术老师,课余时间创作、投稿,并尝试将自己的散文作为书写内容来创作手卷、册页、中堂……那十年,我获了很多书法类的奖,从全国奖到单项奖,再到兰亭奖,终于被世人认可,终于被收藏家关注…… 做自己想做的事,这是多么深沉的幸福!但这幸福通常源于我们耐心地面对各种煎熬,吹尽黄沙始见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