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谢海 本版特邀主持 赵净 事实上,脱离人文精神和抛开当下文化背景来谈当下的艺术,我们都会落入一种莫名的陷阱。早在上个世纪80年代后期,艺术一方面把先锋的意义推到极端,一方面又不知不觉地进入剧烈的转型时期并充当角色,这种角色调和了先锋和传承有序的艺术风格之后的风格选择。 在这段我们所熟知的艺术发展史中,缘于人们的价值观与关注目标着眼点发生变化,艺术已经在绝大多数观众的心目中失去了地位。 时下,人们不大愿意再提“先锋”这个几经发展的字眼,而“新写实”艺术又因为缺少深刻思想力量和精神魅力来照亮现实。于是对艺术本体的个人化追逐逐渐成为当下美术界的一种基本景观。 正是这样的时代背景上,新的人文精神构成了一个新的学术话题——寻找与重建,众多的美术界同仁参与了这场讨论,而众多的画家则用作品图解了这段史实。青年油画家谢中霞就是其中典型的一个。 谢中霞来自人杰地灵的苏北古城淮安。在她负芨南下求学的时候,正是我前面提到的80年代后期。我们印象中,她刚毕业时的作品带有一种强烈的表现主义色彩,在当时,她的画作除了火候的欠缺外,现在已经没有更多的记忆。但是,有一点值得一提,就是她的作品特别多。后来她在南艺学习期间,作品风格清晰化了,而且表现的方式也逐渐地多了起来。再后来,她开始读研,开始“关注色彩之间的相互关系,而不是一味的模仿自然。这种倚重主观意识的做法,使她的画面色彩有了较强的情感表现力”(沈行工语)。 谢中霞似乎一直保持着一种亢奋的状态,她能把绝大部分时间放在创作过程中,这一点是让人佩服的。她并不善于言词,或者说不愿意和我等卖嘴皮的人理论什么。当一帮圈内侃爷在狂谈之际,最早走神的、打瞌睡的一定都是她。然而同样这帮侃爷同样是画界的兄弟姐妹看到她那么多的作品,没有不吃惊的。 长时间的泡在画室,长时间的享受画笔与颜料、调色油、画布之间击打的愉悦,使得她能够用最快的速度转化自己的观念和想法。在不断撰写心路历程的同时,也为旁观者提供了一份翔实的佐证。如果排列谢中霞的创作年表,从某种意义上,也就梳理了近10年来当代中国的画家历史性的转变。她和很多画家一样,彻底放弃了对“先锋”的承诺和信仰,背叛了自己早期的理想和热情,在近期作品中公开地自娱自乐起来。 如是,我们看到,谢中霞作品中的“我”和谢中霞作品中的花。她不厌其烦地以“我”为原型创作了一大组人物系列作品(我甚至笑她是不是有自恋情结),尽管她一直声称“我”与我无关,但是,站在他者的立场上,作为一位读者,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进一步说她的花,我则认为是她消解崇高躲避崇高遗忘崇高的一个异化物。在2001年我所主持的“以未来的名义——当代青年油画邀请展”中,当很多人把她夸的像一朵花的时候,我说:“理想的圣战、道德的捍卫你不做,在自我的空间里沉醉是出息不大的。” 后来,我知道我错了,因为她拿出了一本影集,里面埋满了她要反驳我的作品图片。这批作品在我给她编平生第一本画册时看了原作。这批被称作为《戏曲人物》系列作品,题材上选择中国折子戏,不过,具体是哪一出交待得很模糊,按她的说法是不想让别人在看作品时考虑过多的情节。绘画语言仍然是东方的,很中国画式那般画油画,画的写意而充满激情。谢中霞的画似乎能勾起人们这样的情愫——传统的中国书画经过千余年沧桑演化,步履蹒跚地跋涉入中国文人坦途与坎坷、希冀和失落的心灵史当中;戏子的身段和眼眸在愈来愈失去观众的今天,一个文化人,一个油画家,凝视着它们渐渐远去的背影。当一个艺术家拾掇世人永远钟情又不断破碎的人文精神,当艺术家无法推卸历史所赋予的责任,当艺术家在寻找之后并开始着手保护和重建,这种自觉无疑是画家本人的成就和当代艺术的成就和希望。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这是艺术的严肃。 《戏曲人物》一定不是谢中霞最终所锁定的终极目标,可能只是她创作过程中一个小小的驿站。在这里她找到一种创作原动力,借戏曲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媒介追寻失落的人文精神,重新厘定人文知识分子中艺术家的位置。 《戏曲人物》是我十多年前看到的作品,我当时在她一本画集的前言中这样写道:(如果)她还在不断的画,就像她以前画和后来的“我”和后来的花一样,凭她的才气和精力相信很快出现技术面和艺术性双重兑现的一天。 但是,谢中霞并没有如我想象那般“演进”,她跌跌撞撞又回到自己最熟悉的自己的画室、自己的生活和自己的内心中来——她又画回了“我”——只是,这个“我”已经不是我所认为的谢中霞自己,可能是物化的一个女子,一匹马,一只鸟,园林的一角或者是一泓清泉。最有意义的也是最为关键的一个变化是,她画面中开始有了“非真实”的存在。 谢中霞画面中“非真实”的表现立场反映了她对写实绘画的对峙立场。当她把笔墨集中在普通百姓日常生活中、日常观察中,于是,我们就在她作品里看到小人物们的真实或者说是真实中的“不真实”形态,在生活,在工作,在烦心,在发呆,在透过一扇窗看风景……她刻意地让读者阅读她的作品时获得不是反映真实的轻松。 我最近常说,谢中霞的画要慢慢看,因为她近期画面有人物的作品中带有侦探小说的味道,读者总是被引导着想要一直读下去,从而解开谜团。我最近也说,谢中霞的画要慢慢想——这不是给喜欢问“这幅画到底想要表达什么主题”的低段位读者的良药,而是给所有人包括美术史学专家剖析当代艺术家的一个鲜活案例。为什么她在画面中反复出现梦、夜晚、封闭的园林、镜子?为什么她在表现时经常出现模棱两可、穿越的情况?如果细究,这是非常有意思的话题。 我陆陆续续在一些重要的时间节点上为谢中霞写过一些文章,因为她的创作历程充满变数。如果说,谢中霞在2004年以前创作诉求还是技术、图式等绘画本体的话,那么,这十年她所关心的则是我一直絮叨的“非真实”。如果,我说的是如果,十年以后,谢中霞再让我写文章,我在想,她会留下什么样的局让我慢慢解谜。 2002年2月26日夜一稿时窗外爆竹声声 2014年10月17日二稿于杭州西风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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