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孔祥东 我每看见未成名画家的作品带着老师的缺点,就感到非常痛心,师法最好的,纵使未竟也能得个中上,师法最差的怎能画出最好呢? 在一些集体画展上,我常常会借机问问看展人:如果可以任选一幅拿回家,你喜欢哪个?这也算是市场调查,听听多种声音。被问者如果是熟悉书画圈行情的,往往看名头大小做选择;不熟悉书画圈名头、笔墨概念的,基本都选择漂亮的;有所谓文化人,似乎为表现自己的精深,他们多以丑为美,选择水墨的、夸张变形的。各种各样的选择,其实是不同个体内在审美趣味的反映,虽没有统一的标准,但认识自有高低,这就是艺术评判的依据。 有一次我在同样情况下问一位认真看展的老者,他指着一幅逸笔草草的应酬之作说:这个画得好。这是一幅知名画家的画,正好现场还有一幅他的精品力作,我问:为什么不喜欢这一幅?他说:这幅离我太遥远了,我在老年大学学画,喜欢看一些与我比较接近,又能参考借鉴的画。咋一听,我感到很惊愕,这不是向低看齐吗?细想来,不无道理。我们每个人在成长过程中总是会以身边最接近的人为楷模,随着知识阅历的增加,逐个超越,最终达到更高的境界。但是也有受客观条件制约,一生都没有走出第一个样本的。一种情况是,他从来没有机会接触到更宽广的天地,另一种情况是,他的认知永远停留在最初。这位在老年大学学画的老者又是一种情景,他学画无非是自娱,找自己能跟得上节奏的画为师,高了攀不上,索性就不喜欢太高的,如人际关系中与自己同类型、同层次的人亲近比较轻松自如一样,这是量体裁衣、量力而行。 我由此想到中国画领域颇受诟病的文人画,有人痛批,却有人抱之如祖师,喜之如圭臬。有这样的现象:真正画得好的画家从来不说自己是文人画,如傅抱石、黄宾虹,他们提到文人画,往往是在研究画史的学术语境,说到自己的画常常谈的是创作经验或技法;鼓吹文人画的人首先是自己画得都很简单草率,像画史上某一类似的传世作品,而不是自己首先是有学问的人。我们常见身边画得好的画家明明比画得差的有文化,而画得差的就是文人画,画得好的会被人指责有匠气。画得好的随便画两笔差的很容易,画得差的怎么也不可能画得好,但是以画得好著称与画得差著称却成了两种画家无法改变的身份,画得差的都愿意说自己是文人画。 我发现鼓吹文人画的人多数与这位老年大学的学画者一样,是因为他的绘画能力不逮,只能找一个相仿的前代名家为范本,为自己的画找个依据,开始可能是认知所限,进而很自信了,就永远定格在这个点上。说到认知,人类的认识过程总是由近而远,由浅入深的。比如学画,初始只能凭借一两本技法图书,或就近寻找能称得上画家的人,凡有大成者,后必越过启蒙读物或老师,上溯民清、再追明、元、宋,尔后五代、晋唐,找到中国画的真谛。也有特例,启蒙老师堪称高手,学生一辈子不出其右,或继承老师的认知,顶礼膜拜一位很近的传世名家,这就是典型的取法乎下。现当代许多画家由于受时代潮流影响,师法扬州八怪和后海派者,成就只能是下下。我每看见未成名画家的作品带着老师的缺点,就感到非常痛心,师法最好的,纵使未竟也能得个中上,师法最差的怎能画出最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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