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外面下着缠绵的雨,鲍芳芳在租住的公寓里一边看电视,一边搽晚霜,其间不时刷一下微信。朋友圈里有个男人是她所关注的,却没多少机会亲近,另有一个男人频频向她献殷勤,而她没什么兴趣去搭理,人生就是这么苦恼。她看看钟,快十二点了,赖丽之还没回来。 一年前,鲍芳芳和赖丽之合租了这个小公寓,一房一厅。她们俩有时看起来情同姐妹,一起睡,一起吃饭,一起逛街时还手挽着手,不过,她们分摊的房租和水电费、网费、伙食费二一添作五,一分也不差。赖丽之最初跟许可正隔着空气眉来眼去还没有实质性接触时,常捎带上鲍芳芳一起出去玩,等到他们牵了手之后,鲍芳芳立即变得像腹中的阑尾一样多余。鲍芳芳也不想当人家的电灯泡,宁愿晚上一个人窝在公寓里看电视,但心里不免生出一点儿不明不白的气,比如抱怨赖丽之夜归时开灯,或来回走动的脚步声、洗澡的滴水声弄醒了她,甚至说赖丽之身上还带有一股男人的气味,熏染了她——但,在赖丽之恋爱之前,无论多晚回来,也不见她说三道四,女人的心真深不可测。 雨越下越大,鲍芳芳掩嘴打了一个呵欠,刚要回房睡觉,门忽然开了一条缝。赖丽之将一颗脑袋挤进来,用手拨一下头发上的雨水,笑着对鲍芳芳说:“雨太大了,能不能让许可正进来避一下雨呢——”说是询问,实质上她随即把门完全打开,像落汤鸡一样的许可正就站在她身边,鲍芳芳本能地双手交叉护胸,她就穿一件没多少布的睡衣——压根儿没考虑周围有男人的眼睛存在,如今却出现一双,电光石火之间,猝不及防。出于礼貌,她只得讪笑着把他们让进来,然后马上进房去加穿一件衫。 电视已经关了,三个人坐在一起没话找话聊了几句,很快就接不下去,一旦沉默,就只听得外面的雨声。这个雨夜,本来多出来的人是许可正,但看起来多余的人是鲍芳芳,这让她尴尬。她开始打呵欠和看钟——在外国的交际规则中,这两个小动作有逐客的意思。可雨还在没完没了地下,赖丽之似乎并不领会鲍芳芳心中不满的想法,她拿电吹风给许可正吹衣服和头发,一起有说有笑。鲍芳芳站起来,很夸张地伸了一个懒腰,说:“我先睡了!你俩再等等。” 躺上床不久,赖丽之跟着也进了房,把门虚掩上。她伏下来,抱着被子里的鲍芳芳,温声说:“芳芳,我明天请你吃比萨——你看都这么晚了,雨又下个不停,我想让许可正在这里凑合过一夜,好不好?”鲍芳芳把刚眯上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说:“赖丽之,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啊?”赖丽之双手搭在她身上,摇了两摇,娇声说:“好芳芳,你就答应我吧,就一宿,下不为例——” 怎样睡法呢?最初,鲍芳芳、赖丽之在房内睡床,许可正在厅中睡沙发,为了自己的安全起见,鲍芳芳把门栓拴上,赖丽之看了,也不恼,笑着打趣说:“你当那外面的是头公狼啊?”鲍芳芳说:“我当你是头母狼。”果不其然,睡到下半夜,雨差不多停了的时候,赖丽之蹑手蹑脚起来,抱着一只枕头,开门,溜到厅中去。鲍芳芳偷偷开一条门缝往外看,在灰蒙蒙的色调中,见赖丽之和许可正的身体几乎是叠在一起睡的,她鄙夷地撇一下嘴,又把门反锁上,兀自四仰八叉地躺到床上去…… 这一夜,鲍芳芳怎么也睡不透,半梦半醒之间,她拿起手机来,刷一下,看见朋友圈中的他发布了一条消息,说明天要出差到什么地方去,她盯住简单的一行字思量半天,痴痴地,可这又有什么用呢!她顺手也发了一句话,有感而发,“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关了手机,放在枕边,摸一下眼角,发觉已经流了两行凉凉的泪。 石 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