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哪里都有。离开故土的男孩子们，也许将来梦里都会盘旋着踢柚子足球的快乐，这是别处难有的快乐。

  在清江岸边，土家族的一栋希望小学里，随着下课铃响，蜂拥而出的少年们在夯土而成的操场上踢开了足球。一位小小少年大力铲断，球朝老姚这里直滚过来，被老姚眼疾手快俯身捉住。原来，这皮球是一只酸柚。老姚掂了掂柚子，还给少年，提醒他说：“柚子里的水分太多，拿来踢球容易挫伤脚趾。”见少年一脸诧异，老姚教他：“把柚子放在屋瓦上晒，晒个两天皮微皱，踢起来脚感会好些。这种酸柚也可以吃，用干净的铁签子穿好，放在灶火里烤上几分钟，苦涩味就淡了。”

  老姚重归故里，第一眼就见到二十多年前自己也踢过的柚子足球，感慨说：“需要买几个足球送给这里的小孩？不，也许他们踢惯了柚子。你不晓得这种‘足球’盘带起来多么费力，它真是前锋的噩梦，因为，你绝不可能以刁钻的角度远射破门。以前我有个伙伴当守门员，他基本没学会怎样扑出高球。”

  但足球哪里都有，离开故土的男孩子们，也许将来梦里都会盘旋着踢柚子足球的快乐，这是别处难有的快乐。

  清江两岸，地无三尺平。土家族人在两岸建筑吊脚楼的时候，会栽种上十来棵柚子树。柚子谐音“佑子”，种柚子树有吉祥之意。柚子结出来后，在两个月内膨胀为皮球大。它皮黄厚实，散发着柑橘气息。

  老姚回忆说，柚子摘下来，都是被孩子们带到小学里去，与其他孩子分享。在新的希望小学开办之前，村里的小学都安设在祠堂，或者废弃的庙宇里。学校规模小，一般孩子上到五六年级，面临升学的压力，家长就会把孩子转到镇乡一级的中心小学去。留在村里小学的，只是没有能力走远路的中低年级的小孩子。老师通常是全职老师兼生活保姆，除了要教孩子们语文，数学，英语，自然，社会，还要教孩子们体育。

  锻炼的设施少，足球篮球都分不过来，柚子就成为锻炼的好道具。老姚的一位同学，在这里当了20年乡村教师，让手下的孩子按美式橄榄球的训练与比赛手法“玩柚子”，在微信上一放，震动人心。立刻有网友接力送来各种球，篮球、足球、排球。

  然而，老姚的同学说，网友误会他的意思了，他的本意，是孩子们啥都不缺。这里，有清凌凌的山，碧波荡漾可以看到江底的水，有血脉相连的亲人都近在咫尺的幸福，有互帮互助的民风。小孩子无忧无虑地长大，不大的书包里除了书本，还装得下一只圆滚滚的柚子。

  何况，柚子当球踢完了，还可以剥来吃。这里有一种新栽培的红心柚，柚肉如红宝石一样鲜甜微酸。这可是世间最环保的“足球”了吧。

  [南京]明前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