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竞舟

    老于说，我绝对不会去为丑恶的东西寻找辩护词。他说这话的时候，双眼烁烁，一点将就劲儿都没有。

    边，软管嫌长，我说，你帮我拿把剪刀来。他睁大眼睛问，你要干什么？当洗衣机重新转起来，废水顺着被剪短的软管汩汩流进下水道，他仍不放心，久久站在那里，生怕出意外。

    后来我们买了一只箅子。就一个环，两根铁丝交叉焊在环上，延伸出来的铁丝折成九十度，形成四只腿。使用的时候，这四条腿让人大伤脑筋。腿三寸多长，往锅里一放，几乎顶到锅盖，再放上一盘食物，盖子就盖不上了。我找来一把老虎钳，把四只腿一根一根往里弯折。谁想，那箅子原来不是铁丝做的，而是钢丝，非常难以折服。这也就罢了，偏偏老于就在旁边。我走到哪他跟到哪，不是为了帮我，而是拿眼睛盯着我手里的老虎钳，反复说：你这人，怎么那么喜欢搞破坏？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觉得，要是人人都像老于，中国社会能进化到今天这一步，纯属是个意外。

    最近，家里热水器出了问题，要么出水滚烫，要么全是冷水，无法调和。我去找维修电话，老于说，又折腾什么呀，热水器嘛，不就是忽冷忽热的，你用的时候随时调整不就行了，什么事都要往大里整。

    他不仅打心底里认为这种现象是合理的，还找出一大堆理由来证明这种现象是合理的。看他滔滔不绝的样子，简直就像是这家热水器厂的销售代理。

    他一点不是怕麻烦，在推脱责任，而是践行自己的义务，维护一种在他看来并无大过的现状。能维持尽量维持，能将就尽量将就。用他的话说，这叫维稳。

    不得不佩服老于的承受能力和适应能力。他完整地保留了中国人基因中最顽固、最稳定，恐怕也是最优秀的部分。也因此，我又多出一点担心，他是个有底线的人吗？对任何事情的宽容如果到了无底线的地步，那就成了纵容，与助纣为虐本质上没有多大区别。

    他说，当然有。我绝对不会去为丑恶的东西寻找辩护词。他说这话的时候，双眼烁烁，一点将就劲儿都没有。

    老于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上，就像林黛玉进了大观园，多看少说，凡事循规蹈矩，是个天生的小公务员。尤为重要的是，这种谨慎小心并非勉强，而是与生俱来。

    他对规则和现状有天生的依赖。家里曾有过一枚戒指。老款的韭菜叶形，可根据手指胖瘦进行调节。我戴时指环嫌大，就往里捏了捏，后来我不戴了，他拿去戴。早上兴冲冲出门，晚上回来说不戴了，指环太小，箍得无名指一天不舒服。我说你把指环拉大一点不就行了。他说那哪行，人家戒指就这么大。我说那是因为我把它捏小了。他惊讶地望着我，惊讶里有明显的不快。

    刚搬新家，洗衣机放在阳台地漏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