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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阳]张蓬云 读过《儒林外史》的人,都记住了范进中举,可让人最忘不了的,准是那个骂人说粗话,杀猪卖肉的胡屠户。书中,只要他出场,肯定气氛就活跃。而且,做为岳父大人的他,处处瞧不起姑爷范进。奚落、挖苦,范进见了他总吓得唯唯诺诺,抬不起头来。但是,多读两遍后,细细品味一下,会发现胡屠户这人不错,骂范进也是有些道理的,另外他对范进还是挺关心爱护的。 说他人不错,是胡屠户“尊师重教”。别以为他一市井俗人,对教育一事就不懂行,他比那些有头有脸的人更知道学堂是个神圣的地方。你看,范进中了秀才之后,他去祝贺,虽说开头把女婿挖苦了一通,可随后就面授机宜说,当了秀才要注意什么。他说:“你如今既中了相公,凡事要立起个体统……若是家门口这些做田的,扒粪的,不过是平头百姓,你若同他们拱手作揖,平起平坐,这就是坏了学校规矩,连我脸上也无光了。”在他看来,读书人就得有个读书人的样,得知道自己的身份,懂学校的规矩。打架骂人搞对象就不用说了,就是与扒粪的、做田的“平起平坐”都让他脸上无光。时代不同吗,对胡屠户这个杀猪卖肉的人,也不好太强求,起码他很看重知识分子吧。 别看胡屠户是个粗人,但他懂得凡事不可好高骛远,要结合本身情况,去追求个人的生活目标。范进中秀才后,还要去参加乡试,想向岳丈大人借点盘缠(路费)。这下子让胡屠户看不懂了,对女婿挖苦惯了的他,兴头又起,他觉得范进是“你自己只觉得中了一个相公(秀才),就癞蛤蟆想吃起天鹅肉,如今痴心就想中起老爷(举人)来。”“这些中老爷的都是天上的文曲星……像你这尖嘴猴腮,也该撒泡尿自己照照,不三不四就想天鹅屁吃!趁早收了这心,明年在我们行事里寻一个馆(教小孩读书),每年寻几两银子,养活你那老不死的老娘和你老婆是正经。”这顿臭骂,可谓字字钻心,骂得痛快。平心而论,他骂的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考了二十多年,54岁,胡子都花白了,能考上的机会真是太少了。所以,他劝告范进还是找点小事干,挣钱养家吧。就像今天有人劝慰儿女,大本读完就找事上班吧,别又读硕读博,把老爹娘都累弯腰,供不起啦。 说胡屠户人不错,还有一点是他知道自己多少钱一斤,就是懂个身份儿。你看,肯吃苦又拼搏的范进,真是挺争气,他中了举。这时,胡屠户一改平日小气,提酒拿肉前来祝贺,还掏腰包拿钱打发前来报喜的报录人。几十年的臭嘴,这回对范进也变成一口一个“老爷”,一口一个“贤婿”。后来范母死了,“合城绅衿都来吊唁”都是“正经有脸面的人”,胡屠户这回自己可上不了台面了,他“只好在厨房里或女儿房里,帮着量白布,秤肉,乱窜”。因为,他懂“学校规矩”,如果不该自己去的地方,硬觍脸上,不但会自讨没趣,“还会让贤婿老爷脸上无光”。所以,他在后厨紧忙活,“找准自己的位置”。就凭这一点,胡屠户就比现在一些人强,比那些大会小会都要露露脸,凡事“我补充两句”的人强。 胡屠户有许多毛病,但这个人本质还是不错的。他杀猪卖肉,挣点钱也不易,但他挺关心他的亲人,没有他平日对范进生活的周济,别说他中举,生存都是相当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