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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喻慧 第一次去香港大约是在一九九四年。邀请我和徐累去展览的是金董建平的艺倡画廊,那时,香港还没有回归,她哥哥还没有成为第一位香港特首。那时,大陆和香港的差距还很大,给我许多新奇和惊喜,我很喜欢海洋公园的大白鲸,巨大的身躯只有鲜亮的黑白两色,像是人工画的对称图案,大白鲸在音乐声中飞出水面,跃起、落下,又跃起,激动我心,浪漫又壮观,不像是真的,却又真真实实。海洋公园里还有个鸟世界,我第一次看到用一张大到可以忽略不见的网,把鸟圈养在植物林里,当我穿进门帘,一只火红色的天堂鸟凤凰般拖着长长的尾巴,从我头顶飞过,一瞬间我傻在原地,幻若天堂。 从此我有个愿望,盖一间大大的玻璃房,画一只飞翔的天堂鸟在我的天顶,复制我那天堂的梦。 也许这梦想一直潜伏在我心里,关注红鹦鹉是因为看到的一则广告,黑白画面,使鹦鹉的色彩分外鲜亮,仿佛把过去和现在冲压在那一刻,第一次把这个念头画到纸上,不很成功,花费了很长时间和力气。 老公喜欢去夫子庙的花鸟市场,每年兰花开的时候总要带回几盆,顺便闲逛逛时,忽然看到一只鲜红羽毛的大鹦鹉,简直不敢相信,其一,不相信它会生出如此美丽的色彩;其二,不相信这南美的鸟会出现在眼前。问店主多少钱,他伸出三个手指,没多废话,就把这只叫亲亲的七彩金刚鹦鹉带回了家。 鹦鹉是世界上最聪明的鸟之一,大硬嘴里长着厚厚的舌头,话说得和人一样清楚,它不吃荤、不吃咸,主食是葵花籽、蛋糕、水果等甜食,因此身上总是散发出一种奇异的香味。亲亲一岁,身体加尾羽80多公分,寿命大约可以60岁,据说丘吉尔的鹦鹉还在世,常常会说出几句斯大林的秘密。真正是长寿鸟,肯定比仙鹤长。 亲亲一岁,是雄性,毛色分外鲜亮。当一只大鸟站在你手臂,像个孩子似的把头倚在你肩上,是很让人感动的,感动感动就把它宠坏了。亲亲先是三步两步跨上我肩膀,看我并不反对,接着就上了头顶,拔了发卡,叼走眼镜,嘴里还叽叽咕咕,把它弄下来就老大不乐意,以后只要上手臂,就是这样三步曲。再后来不愿呆在它的架子上,咬椅子,啃衣架,钢钳般的硬嘴所向披靡,无奈只好给它拴上铁链。开始是我在夜市专门选的粗粗的、带花样的假金链,套上脚不到十秒钟就咬断了。又换了自行车锁链,不知什么时候也弄开了,无论什么套上去,它总有办法弄开,既聪明又顽强,最后只好把它关进小厕所。除了顽皮捣蛋,还有它的叫声,用恐怖形容一点儿不为过,估计超过一百分贝,啊~呀~啊,啊~呀~啊,我们住在城里时,物管来敲门,说邻居反映你们家养了个怪物前来查看,看了也不太相信一只鸟能发出小号般的声音。这只禽脾气不好,欺软怕硬,翻脸不认人,咬伤过我和孩子,儿子手背上至今还有块纠结的伤疤。 我们搬来牛首山,它依然被关小厕所。不知何时,它会打开窗户的搭扣,开了窗,出去看看又回来了,第二次就上了屋顶,我着急,爬梯子上去招它,忽然,它展翅高飞,像一道彩虹划过天空,渐行远去。天渐晚,听到它啊~呀~啊的叫声,我带着保姆开车去找,寻声渐近了,只见竹梢头一团红色的彩球,千呼万唤不搭理,再一次展翅远飞,可真让我气急败坏。 一天,两天,全家人天天竖着耳朵,再听不到啊~呀~啊了。那时天气尚寒,夜里接近零度,第三天又下了场小雨,一个星期杳无音讯,我们估计这热带鸟是活不成了,它既不狩猎,又没果子,上哪里找吃的呢?第十天,忽然有个朋友给我打电话,说你家的鹦鹉是不是飞了?我说你怎么知道,她说今天报纸上登了,“农民家飞来了红凤凰”,还有照片呢,我想可能就是你家的。这一天我的电话快被打爆了,都是朋友报来鸟的消息。原来亲亲飞到四十公里外,自己找人家,这家人给它根竹竿,它就下来了,从农民伯伯孙子的手里抢饼干吃,农民叫来电视台零距离,于是就上了报纸,又由电视台转交了玄武湖鸟世界。 我和先生兴冲冲带着我和亲亲的照片、我的画册,还有位报社的记者朋友一起来到玄武湖,这个鸟世界是私人承包的,想不到领鸟颇费周折,最后终于看到关在笼子里的亲亲,又瘦又脏,让我爱恨交加,第二天连它带我又上了次报纸。回来后,乖巧多了,但只一星期,就故态重萌啦。如今,亲亲住在专门为它打造的铁屋里,门上了锁。冬天在玻璃房里给它开了暖气,高兴起来,说几十个不同声调的“你好”。有客人来的时候,它插嘴大叫,抢风头,颇有主人翁精神。不管怎样,它总是我们家最靓丽的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