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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丽明(作家) 我与世界杯真是久违得很了。1998年及2002年曾经接近世界杯,那是因为我的办公室和体育部只有一道玻璃墙之隔,他们晚上必须不睡觉做版子,我则喜欢晚上不睡觉编稿子,天时一致,地利也有,加上人和——他们看球的激情感染到我,并把我裹挟进去,于是很自然的,我也会跑到球评版上发议论。2002年甚至更进一步,还帮他们组织作家们的稿子。到了2006年,我刚退休半年多,体育部大概还习惯于我存在,又来要稿子,那时候,我的兴趣已经不足了,连上班的兴趣都不足了,否则我也不会申请提前退休。勉强给他们写了一篇,再也写不下去了。 之后,我离世界杯就越来越远了。我有自己的中心,有无数自己的问题要解决,忙也忙不完。最近刚刚从亨利·詹姆斯的小说《丛林猛兽》里钻出来,这是一位生活在十九世纪中期到二十世纪初的现代主义作家,他的这篇小说被认为是最晦涩难懂的,却恰恰是我最喜欢的,但是我说不出喜欢的理由,似乎人的喜欢总和喜欢的对象具有相同的特征,就像球迷喜欢世界杯高大上的刺激性,他们的喜欢也是狂欢式的,狂呼乱叫,全身涂彩,鲜亮斑斓地宣泄完就完了。他们绝不会陷在意味深长的境地里长时间地回味与梳理——而《丛林猛兽》呢,它既然是晦涩难懂的,我的喜欢也跟着晦涩难懂起来,害得我不得不用很多时间,细细地整理其中的肌理,搞清楚我为什么喜欢。 亨利·詹姆斯笔下纯量子级的心理现实主义描写让我享受到接近于感官的乐趣,这个微光闪烁的世界有那么丰富的层次,就像藏宝的山洞。可想而知,在这样的状态中,我接到体育部约写世界杯的电话会如何惊讶了,就好像把一个适应了山洞黑暗的人拉到炫目的阳光下一样。我第一个感觉是,这种脱节、这种差距一定会形成一个笑话。但是在体育部的游说下,我自己对这个差距渐渐也有了一点好奇心了,我不知道当我追随大众把目光投射到世界杯上是什么感觉,我的眼睛会被灼痛吗?倒是不妨看一看再说。 于是上网、开电视,我的眼睛眯着,好像在强光下一样把瞳孔缩小。让我没想到的是,这即将开场的豪门盛宴竟然看得我满眼荒凉,而且我是多么同情那些记者啊,一个发布会的现场,满地贴着纸条,代表摄影记者预先占据的位置,警告别人不得侵占,让我想起困难时期排队买菜用来占位置的砖头或破篮子。一辆救护车从什么训练场里开出来了,也是多少镜头挨挨挤挤地等着拍,什么小破事都在万众瞩目之下放大了。 还有,在这个充满诱惑的中心会不会隐藏某种疯狂呢?1个月、12座城市、32支球队、64场比赛,60万外国球迷,300万本国球迷,预计有110亿美元的旅游收入,决赛的票价都被黄牛炒到68000美元一张了,还两张起售,最一般的票价都比官方网站订到的溢价好几倍。我看到这些数字,不觉得豪华,只觉得凶险,就不说那些罢工和暴力事件的概率了,总之,当我看到《扬子晚报》的特派记者写他们入住的酒店晚上锁门不让他们外出,我就替他们的父母松了一口气——在万众瞩目的地方我怎么这么没有安全感的?当然,我也别太过分了,我不想煞风景,也许真的是不太适应光线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