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写真 [南通]顾 伟 又一个周末的傍晚,张大妈依然守候在书桌前,充满期待呆呆地注视着桌上的电话。儿子孝顺,总会在周末来个电话问候下孤寂在家留守的老妈。 叮……叮……电话铃果然在守候不久骤然而响,保姆李婶慌忙想上前替张大妈拿电话,张大妈挥挥手拦住,让电话的铃声依然响个不停。儿子数月未归,牵连着儿媳、孙子都不回家。张大妈老伴走了十余年,她很寂寞,无聊时就常常哼起被她改写的歌词:“我有一个家,可是就有人不想它。” 让电话铃声多响会儿,她很享受那清脆的铃声。她知道电话的那头是儿子,这让她想起余光中的《乡愁》,“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如若等到“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时就连这电话铃声都听不见了,大妈有些伤感。 “喂”,大妈终于拿起了电话,儿子问妈是不是挺忙,“哦,不忙,我正在看电视剧呢,我以为是电视里的声音。这个周末回来吗?”大妈不知重复过多少次这样的询问,习惯了,从没奢望过儿子能携妻儿回家看看。因为儿子忙,儿子上初中时回家是以周计算,上高中时回家是以月计算,上大学时回家是以半年计算。大学毕业在离家不太遥远的城市谋了个官职,娶妻生子买房子,老伴走了以后儿子回家的日子以年计算。 儿子跳出农门在大城市里为官是村里后辈们学习的榜样,儿子的孝顺远近闻名,他为张大妈请了保姆,照顾着大妈的生活起居,有空还陪着张大妈在熟悉的乡间小路上散散步。张大妈数年前已轻度中风,说是散步其实是坐着轮椅让李婶推着。张大妈散步的时间大多是在清晨,呼吸一下清新的空气,看看初升的朝阳。有时早上李婶忙就不得不在傍晚出来散步,望着落日的余晖,大妈有些伤怀,自然而然就想起“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有时自嘲跟李婶说:“难得夕阳无限好,只是因为近黄昏。”李婶没读过书,不能明白诗意,但能理解张大妈的心情。忙完家务得闲就与张妈一起哼哼过去的老歌,哪怕记不住词哼哼调,在小椅子上摸几回长牌,自得其乐。 儿子依然在电话的那头,母亲在电话的这头。 “周末又要去哪儿呀,”“妈,我们去张家界和九寨沟。”“哦,大妈略一迟疑忙说,去吧,去吧,家里一切都好,你李婶照顾得挺周到,饭菜做得可口,衣服洗得整洁,庭院扫得干净。”其实院子里的银杏树叶随风摇曳飘飘洒洒铺满了一地,是大妈不让李婶打扫的,望着落叶层层叠叠重复着秋天的故事,大妈在阅读着那份“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的亲情。“家中没事,不用挂念,那就挂吧。”张大妈望着窗外那一抹夕阳渲染着西部的天空,无语,只是“哎”一声叹息,她放下了电话。李婶给她递过毛巾,拭了拭眼角的泪花,就去做晚饭了。张大妈痴痴地呆坐在轮椅上,痴痴地目送夕阳那最后一抹余晖,痴痴地守望着不会响起的电话,“唉”又是一声重重的叹息,默默地坐了良久。 当夜幕悄悄地降临,院外突然传来汽车喇叭的鸣笛,稍后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出现在张大妈眼前的是孙子、儿子、儿媳,大妈有些惊诧。“你们怎么回来了,明天不是要去张家界和九寨沟吗?”儿子握着妈的手满脸的歉意说:“那是我和你开玩笑呢,我说张家界是咱姓张人家的地界,就是回家,九寨沟就是咱院子前的小河沟,这里有我的家和童年。“那你们明天回来也行啊,何必今天天都黑啦。”“本来是打算明天回来给你个惊喜的,但在挂电话前我听见妈你那一声重重的叹息,那一声叹息让我改变了主意。”母子相视而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