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湘云：画家，居南京。喜欢画画写写走走看看。最近几年在创作“生命的界分和链接”系列绘画，最近出版《古林白描日志》。 

  吴湘云 文

  从白鹭洲公园南门的那条路叫“江宁路”开始，我和女朋友一路走一路问：老虎头在哪里？周处读书台往哪里走？在“腊魁”(南京话：在“那地方”)。上了一点年纪的人讲的话是老南京话，听着有点费力。几个回合下来，终于看到了墙上的蓝色铭牌“老虎头”。

  穿过不长的巷子，看到面前是一团高高低低结构模糊的房子就是老虎头43号了。在一间披屋旁边凹进去的地方，看到“周处读书台”还是惊了一下，这个已经看不出是黑是白的券门居然比想象中的完整很多。门里的建筑都不是正规的建筑，建筑材料也五花八门，只具有避风遮雨的功能。满园挂着衣服和花被子。在券门背面黑色的墙上看到白粉笔写的算术题。不大的院子里除了冰还有废弃的沙发。在往上的台阶边那块很大的灰红色的石头上堆着乱草和垃圾。这大概就是被称作“赤石矶”的石头吧。周处是吴末西晋时的阳羡人，即现在的宜兴人。我在宜兴时很小就知道这个故事——周处除三害。在宜兴城里现在还有一座“周孝侯庙”，存有一块双绝碑——唐碑《平西将军周府君碑》。碑上题款标明由西晋文学家陆机撰文，右军将军王羲之书，是唐代重刻碑。周孝侯庙碑廊还存着一些唐宋明清的碑石。周处向陆机、陆云请教的事今天看来应该是不太靠谱，周处20多岁陆氏兄弟只是才出生的孩子，应该没有机会教导周处，在《世说新语》中的这段记叙搬进了《晋书·周处传》，因为《晋书》是正史，就一直以讹传讹。这个故事一直被作为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励志故事一代代传下来。周处写过书，著《风土记》，是我国最早的一部介绍地方性岁时节令、风土习俗的著作。

  我站在矶石上，从矮房子的缝隙往四周看，想发现一点李渔“半亩园”的蛛丝马迹。李渔的“芥子园”，就是在老虎头周处读书台这里，被他自己戏称为小如芥子的院子。我知道芥子园是因为有套叫《芥子园画谱》。三十年前我照着《画谱》一笔一画临摹来着。后来才知道《芥子园画谱》是由李渔的女婿沈心友请王氏兄弟编绘，刻于李渔在南京的芥子园。李渔对筑园造景有他质朴自然的美学理念，他的芥子园想必也是一个精致舒适的居所。《闲情偶寄》里，词曲、演习、声容、居室、器玩、饮馔、种植、颐养共8部，其中声容部，提供了把女人当东西一样挑来拣去的经验和标准，我读着很不舒服。

  如今，半亩园——芥子园没有了踪迹，连“荒草埋幽径”都不是。那天从“周处读书台”出来，看到一处水泥墙上粗糙地刻着几个字的院子，瞟了一下就走了，回来一查原来是梁武帝梁衍的故居“光宅寺”。“老虎头”腊魁，秦淮河的南岸一带从东晋开始是中原东渡的士人贵族生活的地方，是中原华夏文化和吴越文化糅合互生共长开花结果的地方，真不是一般的地方。